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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3章半圣世家
密州府城,这座边塞雄浑坚城,近来竟悄然浸润了几分罕见的文华气象。
街巷之间,身着各色儒衫丶头戴方巾的文士身影日渐稠密。
他们或负笈而行,或腰悬温玉,周身气息或沉凝如岳,或锐意如剑,一望便知绝非寻常书生,皆是身负文道修为的举人学士。
就连往日充斥着酒肉之气与商贾粗犷谈笑的酒楼茶肆,如今也时常飘出清谈辩经丶诗词酬唱之雅音。
这日,城中最为轩敞的「望北楼」三层雅座,便有几位文士不期而遇。
「王陵兄!果真是你?」
一位青衫文士蓦然起身,面露惊喜,向着刚登楼的一位麻衣中年拱手相迎。
那人衣着虽简朴,气度却沉静不凡。
「嵩阳书院一别五载,闻听兄台一直于后山禁地闭关,参悟浩然之气』真谛,怎料今日竟在这塞北密州相逢?」
被唤作王陵的文士抬眼识得故人,亦展颜一笑,执礼回道:「原来是李沐贤弟。闭关数载,略有所得。然则读万卷书,终须行万里路。听闻此地风云将起,特来亲历一番,以印证心中所学。」
他语气虽平淡,然眸中偶有精芒流转,显见其文道修为,较之五年前已臻至全新境界。
二人相携入座,茶盏轻碰间,话题自然引向如今密州城内文士云集的景象。
李沐将身子微微前倾,压低声音,语气中难掩激动:
「王兄可知,眼下这密州城内,堪称群英荟萃,星聚耀!
今科金榜的榜眼,巴蜀道的刘春,以其一手巴蜀剑笔』闻名,笔锋如剑,纵横捭阖;
探花郎,关中道的秦文,家传的山河镇』文术号称防御无双;
此二位本在翰林院编修圣典,如今竟也告假来到了这塞北边城。
此外,还有塞北道本地的狂生吕蒙正,已然归来。
漠南道的「剑诗』王炜,乃至岭南道的解元莫言卿——这些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,竞都齐聚于此!
真不知是来壁上观火,还是欲亲身入局?「
王陵听罢,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掠过一丝讶异:「哦?连他们也纷纷现身——看来,传闻确凿无疑。此战,已是箭在弦上。」
「何止是确凿!」李沐情绪更为激荡,不禁以指节轻叩桌面,「最关键的是,那位力压同侪丶独占鳌头的今科状元,如今的户部侍郎江行舟江大人,已亲临密州坐镇!
有他在此,刘春丶秦文那些心高气傲的各道天骄,若不来亲身体悟一番,只怕真要抱憾终身!」
此言一出,仿佛一道无形的涟漪荡开。
旁边几桌原本看似悠闲品茗丶低声闲谈的文士,都不约而同地放缓了动作,悄然竖起了耳朵。
江行舟这个名字,对于当今大周文坛而言,宛如一座巍然耸立丶令人仰止的高峰,更似一颗光芒万丈丶指引前路的北辰。
他们汇聚于此,多半,正是为江行舟而来。
一位旁桌的老儒生轻抚长须,慨然叹道:「江侍郎在科场之上,所作诗词文章,动辄诗成【镇国】,乃至赋成【传天下】,引动天地文气共鸣!
文章既成,洛京文庙钟声自鸣,浩瀚才气,直压得同科上万举子黯然无光。
惜乎其锦绣笔墨,向来只现于科举场中。
吾辈只能于故纸堆间,揣摩其神韵之万一,却始终无缘得见其杀伐文术施展于阵前—真乃一大憾事!」
另一名年轻文士闻言,眼中顿时迸发出炽热的光彩,接口道:「前辈所言极是!
江侍郎的文章用于科举,已让我辈感到难以企及。
若用于沙场之上,以精纯文气沟通天地法则,引动风雷水火之势,那又该是何等惊天动地的景象?
或许——真能重现上古圣贤那般「一言而为天下法,一笔可退百万师』的无上威仪!」
「若能于此战阵之间,亲眼得见【镇国】乃至【传天下】之篇章现世—吾辈此生,夫复何求!」
又一人喃喃附和,神情充满向往。
此言一出,在场众人无不心驰神往,脑海中已然浮现出种种恢弘画卷:
或许是江行舟口含天宪,言出法随,仅凭一字真言,便令万千狼妖如雪崩瓦解;
或许是他挥毫泼墨,锦绣文章顷刻化作百里金光长城,巍然屹立,阻遏妖国百万大军又或许,他会祭出某件从未现世的旷世文宝,光华普照之下,群妖无不望风披靡—
这份对于文道巅峰境界的敬仰与憧憬,早已超越了地域之见,掩盖了彼此间的争胜之心。
无论他们来自繁华的中原腹地,还是偏远的岭南边睡;
无论是书院中潜心隐修的高士,还是圣人世家培养的绝代天骄,此刻皆不约而同地汇聚于这塞北密州。
其中许多人,正是为了亲眼见证这位大周圣朝千年来第一位「六元及第」的传奇人物,在此番边疆大战之中,究竟会写出何等惊才绝艳丶夺天地造化之工的诗词篇章!
在密州府城的喧器中,两道身影的出现并未惊动太多寻常百姓,却令城中感知敏锐的文士们不约而同地心弦微动,投去或惊异丶或凝重的目光。
来者是两位年轻男子。
一人身着月白儒衫,衣料看似朴素,行走间却有微光流转,隐约可见淡雅的青竹暗纹,气质温润如玉,眸光清澈而深邃,似藏万卷诗书。
另一人则穿墨色绣银边的公子常服,身形挺拔,眉目舒朗,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落拓不羁的风流气度。尤其那一双手,指节分明,仿佛随时能以指为笔,勾勒天地。
这二人,正是来自大周半圣世家一诗圣杜氏的后裔杜子宁,与草圣张氏的嫡子张栩。
他们并未乘车骑马,只是信步而行,步履间却仿佛踏着某种玄妙韵律,与这方天地的文气隐隐相合。周遭市井的喧嚣似被无形气场所隔,在他们身畔化作一片清宁。
「这偏远密州,倒比想像中热闹。」张栩目光掠过街边酒楼窗内隐约可见的文士身影,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,「看来江侍郎这块金字招牌,引力非凡。,%
杜子宁微微颔首,声线温和:「自然。江侍郎的诗词文章,无论《青玉案·元夕》
《阿房宫赋》,抑或其他篇章,据说篇篇皆有镇国气象丶传天下之姿。族中几位常年闭关的长老出关研读后,也曾抚卷长叹,言其才情——直追先祖盛年之时。「
语带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敬重。
半圣世家的子弟,眼界何其高远,心气何其傲岸。
能得他们如此评语,江行舟文名之盛,可见一斑。
张栩闻言,却是剑眉微扬,唇角勾起一抹带着世家嫡传傲气的弧度:「六元及第,确然旷古烁今。
江侍郎的文章诗词,我自是佩服的。「
他话音稍顿,右手倏然并指如笔,于空中划过一道潇洒弧度,虽只一瞬,却带起凌厉文气,宛若惊龙乍现,「不过嘛—若论这草书一道,笔走龙蛇,意在笔先。
他江行舟,总该逊色于我张家祖传的绝学一筹吧?这点家学渊源,张某还是颇有底气的。」
此言并非虚妄。
「草圣张家」,以书入道,一字可破万法,这份骄傲早已融入血脉传承。
杜子宁深知其性情,只温和一笑,并不与之争辩。
诗圣杜家更重诗篇中的深远意境与教化之力,与张家路数虽异,然同为半圣后裔,彼此千年底蕴,心照不宣。
他转而望向城中那座最为巍峨丶隐隐有肃杀文气缭绕的太守府方向,缓声道:「江侍郎既在此处,大战必启。
此番前来,你我或可亲眼得见,他的文术在沙场之上,究竟能绽放何等夺目光华。或许,亦能印证你我家中千年所学。「
张栩眼中锐光一闪:「正是此理。纸上谈兵终觉浅。我承先祖之道,终究需在这万丈红尘中砥砺印证。能与当世文道巅峰者同处一时,亲历此番风云,方不负我辈修行。」
二人相视一眼,不再多言,身形翩然,径直向着密州府衙行去。
他们所过之处,无形文气如清风拂过静水,在街道两旁汇聚的众多文士心湖中,荡开圈圈涟漪。
「那是——杜家和张家的人?」
「连半圣世家都派出了嫡系后裔亲至观战!杜子宁丶张栩——皆是杜圣丶草圣世家这一代中真正的翘楚!「
「看来此次密州之事,牵动之深,远超你我想像!」
「他们可是身负祖传的半圣文术真谛——不知此番能否有幸,得见半圣文术重现人间—」
塞北之外,千里冰原。
此地乃与大周北疆接壤的苦寒之域,终年朔风怒号,卷起弥天雪沫,天地间唯馀一片苍茫死寂。
然而,就在这片白色荒原的极深处,此刻却扎下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庞大营地。
营帐并非寻常布制,皆以合抱粗的原始冰木与坚韧厚实的不知名兽皮混合搭建,粗糙丶坚固如山丘,散发着浓烈的腥膻气息,更有冲天的惨烈妖气汇聚如云,搅动着风雪。
此处,正是雪狼妖国南征大军的集结之地。
中军大帐规模尤为骇人,宛如一座小型堡垒,帐顶高悬一颗狰狞无比的白色狼头骷髅,其空洞的眼眶中,两团幽蓝色的魂火灼灼跳动,森然俯瞰着整片营地。
帐内,篝火熊熊,炙烤着整只剥皮的雪牛,油脂滴落火中,发出噼啪爆响,浓烈的肉香与未散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,弥漫在燥热的空气中。
雪狼王端坐于主位一张铺着完整白熊王皮的巨大石椅之上。
他身形并非帐中最魁梧者,但浑身肌肉贲张虬结,仿佛蕴藏着崩山裂石的力量,灰色的毛发间已夹杂着象徵无尽岁月的银白,一双狼眼开合之间,精光暴射,带着执掌生杀丶
久居极位的冷酷威严。
帐下,分两列坐着他的数十名王子丶以及统兵的狼侯丶狼帅。
这些大妖个个气息彪悍,周身煞气几乎凝如实质,此刻正肆无忌惮地大口撕扯着血食,喧器吼叫声震耳欲聋,几欲掀翻帐顶。
「父王!」
一名最为雄壮丶脸上带着一道深刻爪痕的狼王子猛地站起,将手中一根啃噬得精光的巨大牛腿骨狠狠掼在地上,骨茬四溅。
他双目赤红,低吼道:「七弟绝不能白死!他不过是依照旧例,带儿郎们去大周边境打打草谷,历练一番,竟遭那田乾老儿以阴险文术暗算俘虏,被押往大周洛京受辱!
最终—更是惨死在那江行舟之手,落得个尸骨无存!此仇不共戴天,必以血偿!「
他乃雪狼国大王子,性情最为暴烈嗜杀。
「没错!陛下!」
一名浑身暗红毛发的狼侯舔舐着獠牙间的血迹,眼中凶光进射,「前番试探,我军连破大周数座边城寨,掠得血食丶财物。
可大周朝廷除增派巡边兵力,竟未大规模反击!
依末将看,他们内政已腐,早无全力迎战之胆!」
一旁以狡诈闻名的狼帅阴森接话:「狼侯高见。洛京密探传回消息,那位女帝正忙于削藩夺权,与拥兵自重的诸侯王势同水火!
诸侯岂肯束手?
如今周内里早已是千疮百孔,一点即燃—此时不战,更待何时?」
帐内顿时爆发出猖狂嚎笑,妖氛炽烈如沸。
「天赐良机!大周气数已衰!」
「何止我等?」一位目光锐利如鹰的狼王子拍案而起,「北疆诸妖国虎妖丶熊戎丶马蛮丶鹰煞,皆已陈兵暗中!只待我军率先破局,它们必如嗅血的鬣狗群起扑食,瓜分北疆!」
「凭什麽大周独占神州最沃之土?」
「血债血偿!为七王子雪恨!」
「开疆拓土,在此一战!」
狂啸声中,妖气翻涌如实质,杀意几乎掀翻帐顶。
雪狼王始终沉默,冷冽的目光逐一扫过群狼,最终伸出布满倒刺的巨舌,缓缓舔过森白獠牙。一声低吼如闷雷滚过,顷刻压下所有喧嚣:
「儿郎们的血性,本王尽览。」
「大周内乱,是天时。」
「北疆群妖环伺,是地利。」
他猛然立起,王级威压如山崩倾轧,众妖俯首屏息:
「—那便周的尸骨与哀嚎,昭告北疆:谁才配主宰这地!」
「传令:饱食砺刃,祭旗聚魂!」
「明日拂晓,踏破铁山城!以此为楔,吞没密州,横扫塞北!」
「吼!」
帐内外十万狼妖齐嚎,声浪撕裂苍穹,连浮云亦被滔天妖气驱散。
雪狼妖国的大军,在凛冬的寒风裹着血锈味,扑向大周北疆的最后防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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