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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烁烁剑光中显出了身形后,当先映入陈珩眼帘的,便是一方苍茫泽国。
水势迅急,波涛不止,直如万马奔腾,澎湃若立??
而隐在水雾深处,远近错列的那些暗礁则大多是支离破碎,一座孤屿被生生打爆,有不少鱼虾精怪的尸身在随水波载沉载浮。
一股酷烈肃杀之气弥于云下,久久不散,即便是狂风怒浪亦难遮掩。
显然此处在方才是经历了一场激烈大战,才有这般情形。
而在陈珩环目而望时候,不远处的阴若华一颗心跳得时快时慢。
她双颊滚烫更胜先前,神情紧张,暗暗扣紧袖中法宝,眸中有一抹深深的忌惮之色。
先前她还提起了陈珩,孰能未过几息功夫,甚至还没来得及动身,便?巧碰得了真人当面。
这于阴若华而言,着实是万般的不幸了......
早在进入皇老社稷图之前,她便听阴无忌细细品评过场中众修。
不过在谈及陈珩时,阴无忌可是神情难得郑重不少,将其视为是能最终角逐丹元魁首的那几位之一。
如此人物,在阴若华看来,便是阴无忌亦不能轻慢应对!
而阴若华自诩以自家手段,在陈珩手下,只怕难撑过三百合开外。
尤其她方才还同北极苑的乐斗过一场,虽是将这位逐出了皇老社稷图,但若华亦是损耗不浅,并非全盛时候。
“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......这皇老社稷图如此之大,怎偏就遇上了这位?”
阴若华也是无奈。
一时间,她脑中有无数念头闪过,终于还是决定先斗过一场,看途中能否寻得脱身之机。
左右有小玉牌傍身,最坏的下场,也不过是出局罢了。
只是那般结局,便可惜了这条好不容易从乐手里夺来的火铃铜鱼。
“顾漪,都怪你!今番你这可是害惨我了!”
阴若华暗咬银牙,腹诽道。
便在这时,陈珩忽将身一转,视线看来。
阴若华心下叹了口气,虽并不抱什么期望,但还是先选择虚与委蛇一句:
“真是凑巧,不料在此地竟也撞上了陈真人?”
“并非凑巧,若非铜鱼出世,在这化醇雾中,阴真人的踪形可并不好寻。”陈珩摇头。
“寻我?”
阴若华吃了一惊,她指了指自己,犹豫道:
“哪个阴真人?陈真人是欲寻我,还是欲寻我兄长?等等。”
阴若华脸上忽添出一抹警惕之色:
“你莫不是要以我来要挟兄长,从而抢占先手?那陈真人可??”
“阴真人多想了。”
“真是寻我啊?“
阴若华如遭雷殛,神情莫名,半晌都未开口做声。
她秀眉蹙起,认真打量陈珩一转。
云中的那年轻男子生得长身玉立,仪容俊雅,玄色大袖随风缓摇,乌浓发丝同样如是,衬着迷离浮光,安闲雍容,飘飘神仙之姿。
他眉眼间神色是一片清冽沉稳,好似太华夜碧,鹤飞幽山。
可谓洞澈空明,叫人纵是不想注意也难。
平素闲时阴若华也与几个好友有过闺阁私话,将九州修士按仪容气度的高低,一一品评过一番。
但无一例外,陈珩在其中都是位列上乘,可谓众口一词!
世人都知晓陈玉枢和他的血裔在九州中,无论男女,皆是以美姿仪而闻名,
可即便在这当中,陈珩亦算是超群绝伦了。
虽说这世间修道人在到得金丹成就后,便能够随意变化容貌,但是形骸可塑,神采难工。
改易皮相固然是轻而易举,不费吹灰之力,可养炼神韵,却非一日之功。
尤其是骨中的深层命相,更是禀受玄枢,非造化不能移也。
不然玉宸中那门作为相面法而存在,号称“是辨凶吉于未萌、窥道基之厚薄”的《珠囊命书》也不会位列于“二十五正法”之一,被不少高真羽士深为推崇。
如玉宸的长老栾朔便是精通这门正法。
栾朔当年之所以在陈珩被侯温带至宵明大泽时,便冒着风险向米景世相告,欲使米景世出面请动君尧来救。
就是因《珠囊命书》之故,他隐隐察得了陈珩面相之异……………
而此时阴若华久久无语,直过得半晌,她声音才犹豫响起。
“那个......”
阴若华瞥了陈珩一眼,欲言又止,神情忽有些古怪之色:
“陈真人此举似不甚妥当,我与顾漪是多年的手帕交,极好的交情呢。
如今都身处在皇老社稷图中,再说还有那赤明的卫令姜,陈真人你??”
“阴真人多想了。”
陈珩重复一遍,索性开门见山道:
“我之所以寻你,是有一事需真人相助。”
这话一出,阴若华莫名就有些尴尬,
她低头掩唇轻咳了几声后,这才眨眨眼,试探道:
“这么说来,陈真人并不是要同我争抢这条火铃铜鱼,也无逐我出局之意?”
陈珩含笑摇头。
阴若华见状显然是松了口气,神情也轻松不少,但还是未放下警惕,客气道:
“以陈真人之神通,竟还有需我相助之处?倒是难得,不知究竟该如何相助,还望先行示下。”
陈珩道:
“阴真人何必过谦?你能力挫一众血河金丹,进入到这应稷川中,又岂是易与之辈,而所修的那门血禳神针,于我而言,更是有大用。”
当血禳神针这四字自陈珩口中道出后,阴若华脸色立时一变,
她霍然抬头看向陈珩,似想说些什么,竟又未能开口。
“想来是我神通初成,还未能全然制住那股芒忽之气,才使你在应稷川时候窥得了几分异样?”
阴若华叹了口气,打破沉默:
“陈真人倒是好眼力,叫人叹服。”
血禳神针乃是血河宗无上大神通之一。
此法的修行步骤极是繁琐,若欲参习,需将血河的那门《追治真形功》练得圆满,否则强行研读,只会徒劳伤身,落得个精血亏空,无半点用处。
待得《追治真形功》修成之后,又需采集世间上千种戾煞之气,辅以血河宗独门的那类丹朱铁精,在身内炼就出一口“芒忽”之气来。
这“芒忽”之气一成,便代表血神针也是彻底入门了。
尔后的修行关要,也是不断茁壮那口“芒忽”之气,蜕形求真,直至进无可进。
而陈珩曾在玉宸的道录殿中观经看得,这血禳神针论起杀力来,虽不如血河的六大魔真光和其他几门无上大神通。
但在阴邪狠毒上面,便放眼偌大九州四海,也是排名前列,少有无上大神通能及!
一旦被血神针袭中,叫这神针中的“芒忽”之气在敌手身上彻底栽下根基来,那时不仅是肉身神魂,连元灵都要彻底被血神针所污,敌手只能坐视自己一日日衰朽下去,直至身死魂灭。
莫说诸般珍奇大药无用,至多只能拖延一二死期,连神仙出手,都是难救。
不过这血禳神针虽是厉害,且发动时候无形无影,叫敌手难以察觉,但也同样也是有一桩弊处。
那便是在“芒忽”之气彻底落地生根前,中招之人大抵将生有感应。
若是他及时运起法决,将异气从体内逼出,那至多也就是受些伤创罢,不会落得个药石难医的地步。
可如此一来,血神针的功用,便也是被废去了七八成,远当不得无上大神通之名。
早在应稷川同阴无忌对学时候,陈珩便也顺带用一真法界,试出了阴若华视为底牌的这门神针。
自那时起,关于应当如何对付陈白,他心中就隐隐有了考量。
而在此刻,陈珩还未有说辞,道明自己是如何知晓明若华隐藏的神针,后者自己便先有了猜测。
左右陈珩本也是预备如此应付的,他也不多言语,只是微微颔首。
“还真是如此………………”
阴若华眼角一跳,有些无奈。
“早先启程来应稷川,宗内几位长者便有如此言语,说我外气未剪,只怕会被人瞧见行藏来。
亏我还自诩掩饰得当,在方才与乐翟斗法时,都未拿出这门神通来。”
阴若华心下摇头。
不过未等她相询陈珩是想对付哪位,陈珩眉心忽腾起一道赤芒,绕身旋飞,似察觉到了什么,寒光凄凄。
半炷香功夫后,西北角就也有一团浑黄烟雾飞来。
其声宏大,好似山岳破空压来,搅得云海沉沉,声势惊人,将水泽波涛都似要压得一低!
陈珩也不多话,只是果断一剑杀去,“咔”的一声,黄烟当即被斩为两截,头尾不能相顾。
而遭此打击,黄烟却是散而不乱,一个盘旋,就又有聚合如初之势。
陈珩自不会放任它重组形体,挥手将剑势摆开,再度化光杀去。
时间,只见天中赤光大放,一时竟难分清有几多剑光同时腾空掠去,密如梭织,着实是触目惊心。
而在这等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下,黄烟直如案板上的鱼肉,只能任凭宰割,寻不到什么还手之机。
不过在到得最后时,烟中忽有弦乐声起,一派笙歌嘹亮,将密密剑光给悉数逼开,震向四野。
其中半数剑光甚至是当空溃去,被生生磨去。
“神御的错玉金声?来的是灵寿明?”
一旁的阴若华显然认出了这弦乐声的来头,眸中透出一抹讶色。
“好一手剑术,不过陈真人可是太霸道了些?分明已是有一条铜鱼,却还要为这位阴若华出头,保住她的那条。”
黄烟此时徐徐溃去,一个头戴鱼尾冠,身裹黑袍,身负三柄法剑的模糊身影从中现出。
他对陈珩叹了口气,调侃道:
“我先前可未听闻,陈真人与阴若华还有这等交情?如此艳福,当真是叫灵某称羡不已啊!”
“果真是灵寿明......”
阴若华暗暗皱眉。
在这一届下场的神御三位真人中,灵寿明与司马?皆是成名已久的老牌金丹,绝不好对付。
阴若华对付乐翟、田方之流勉强可以战而胜之。
但若是碰上灵寿明这等老牌金丹,便也只有暂避锋锐,另觅良机这条路数了。
她虽也修成了血河的无上大神通,可血禳神针并不擅长正面硬撼,难免要低上一头。
“灵真人何不以真身来见我?”陈珩注目黄烟中那模糊身影,淡声道。
灵寿明倒也坦诚,将手一摊,如实道:
“陈真人在流沙山处力挫诸修,不仅谢坦、王修折于你手,连我宗的司马?都是失利,纵你元气未复,我亦不好触你法威。”
说完这句,灵寿明意味深长的瞥了陈珩一眼,虽陈珩掩盖颇深,但他还是看出了陈珩的元真损耗。
说来也是,一人独斗七名丹元真人,其中更有三位老牌金丹,便是陈珩再如何厉害,也不可能完好无损,这也是在常理之中。
“左右陈白也有袭杀陈珩之意,看在元师份上,若能碰上他,便给他通个讯息罢......”
灵寿明念头一转,面上倒是不动声色。
他只道了声叨唠后,便也不再继续纠缠,将这化身隔空消去,抽身就去。
而当陈珩收回视线后,一旁的阴若华已是满脸不可思议,看向陈珩眼神,比先前惊愕更甚。
“......“
犹豫再三,阴若华还是忍不住开口:
“你真在流沙人胜了足足七人?”
“在战后调息的那两日间,我隐隐察得有人在远处窥伺,那时灵寿明便已现身,而因这条火铃铜鱼出世的动静,他也将注意落在了你身。”
陈珩声道:
“若我抽身便走,你保不住这条铜鱼。”
阴若华眉尾微微一跳,陈珩这话虽说得直白,但也的确是真实不虚。
“陈真人意思是?”她问道。
“你以血禳神针助我攻袭陈白,作为交换,我不逐你,保你手中铜鱼不失。”陈珩开口。
阴若华沉吟半晌后,却不正面回应,只疑惑道:“有化醇雾在,陈真人要如何寻得陈白行踪?”
“一旦铜鱼出世,我等自是将有冥冥感应生起。
而陈白得陈玉枢精心教授,身兼诸法,以他能耐,更要胜过司马?与灵寿明,那夺鱼是必然之事。”
陈珩笑了一声,一丝冷意自眸底闪过:
“既然如此,那便循着感应一个个寻上去便是了。
我想总有一位,会是陈白!”
这话语虽是说得平淡,并无太多起伏,可那股慑人的宏瀚气魄还是将阴若华给震慑住,默然无言。
“陈真人如此豪情,还真是少有人能及......……”
数息沉默后,阴若华才轻声感慨。
忽忽之间,便是一日光阴过去。
这一日,在一架宝銮当中,本是入定中的陈珩忽睁了双目,而为他护法的阴若华亦是若有所觉,向珠帘外看去。
在远远之处,只见滚滚祥光自天垂降,照耀堪同日色,璀璨夺目,熠熠生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