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端王忙了一天,身心疲累,有了独处的安静,往椅子上一歪,闭目养神来。休息片刻,睁眼时,不经意瞧见墙上挂着的两幅字,一幅写着“士进贤,贤出圣,圣希天”,一幅写着“先天补能,中天补心,后天不老”,想起书写者的敦敦教诲,心头有些不是滋味。
不禁想,往昔步履轻盈,身心潇洒坚定,脸颊无邪天真,幻想装下人间烟火情。快乐生活起来,无需作何感应,笑对深爱着的人,放任海角天涯无中心。不在期待中失落,不在失落中受伤,耗不尽拥有的力量,只求自由绽放而万紫千红。
可有心劳心,无心劳力,告别花费坚强,失败逼近投降。闪烁的背影一路描画去向,逐把先天埋藏,渐渐不见了最初模样。山水各一方,何处不相逢,远离心头戒奢屏,晓行夜宿途中。
风霜雪雨作伴,无动于衷能耐何,漠视世俗眼光,勇往向前感触光芒。黑白颠倒无须讲,燃烧生命体量,手抱八卦踏九宫,孤注一掷别放松,梦醒不惧世态炎凉。
在黑暗中睁眼,在浑沌中辗转,平凡已遥远,无视世人呼喊危险。命中注定皆是缘,不信命来举步维艰。可越渺小,抹除印记越无痕,无须六道轮回往生。如果奋发无需等到明天,下一刻开始都等不得,争权夺利人人。败者为魔,胜者为仙,只重衣冠不重人。
端王心念于此,瞬觉那两幅字好如冬扇夏炉,不合时宜的很,便将它们请下墙壁,自己写上两幅替代挂上。一幅写着“江山有路志为径,风光无限欲为舟”,苍劲有力,一幅写着“心无余闲,天地盎然,美好自来”,娟秀优雅。远观不如近睹,自我陶醉一时。
许文褚走来,门口躬身有礼道:“殿下,那安龙军来了。”端王瞧着自己的新作出神,随口回道:“可知他这时来做什么?”许文褚说:“该是为了上次那事,安将军让他负荆请罪来了。”
端王问:“脸上可写有‘心诚意真’四个字?”许文褚说:“属下没看出来。”端王道:“既看不出来,没什么好见的,送他出府吧。”
许文褚说:“殿下,属下以为,你今日家中见小安将军一面,欢欢喜喜接受他的赔罪,虽说真戏假做,却好过明日朝堂之上为安将军北征之事说好话,假戏真做。”
端王思虑片刻,接受许文褚的谏言,满面笑容去得偏殿见过安龙军,代王妃与玉公主接受道歉与赔罪,让许文褚将人礼送出府。
安龙军没想到端王这般好打发,开开心心回家去。正好北边有信使到来,接了书信进屋,找去他爹的书房,将信筒打开,拿出信卷递与他爹,坐到炭盆旁,将去往端王府赔罪之事如实说来。
安思明一面听着,一面看过书信,递与身旁坐着的女婿李康年,似有埋怨道:“这都是你出的馊主意!不抵抗,不抵抗,怀荒都快保不住了。”
李康年看过书信,声无底气说:“要不过两天再送封书信过去示弱,他浑邪王若再不住手,就打疼他来。”
安思明吼道:“你怎么还想着让他住手来!速速去信告诉流儿,要是他们再敢往前,不用有所顾忌,给我狠狠地还击。”
李康年遵命,起身离开,去得书房坐到书桌前,磨好墨良久都难以下笔。跟北边胡狄开战,非他所愿,但想着人微言轻,左右不了安思明的想法,只好狠下心,笔尖落纸,墨水游走,快速将书信写好。
安大小姐安恬恬端着一杯热茶走进屋来,见李康年满脸忧思,小声问:“是边关出事了吗?”
李康年一面装好信,封着蜡,一面说:“没什么,一些小事,用不着忧心。”说着,起身离开屋子。安小姐后边端着茶杯小声喊着:“喝了茶再去吧。”李康年可能没听到,或是没听清,肯定不解其意,早已走远。
安小姐难得见丈夫一面,见到了却连喝杯茶的功夫都没有,心儿不免孤寂,坐到椅子上,自己泡茶自己喝。茶水好似越喝越苦,那份苦涩流入眼睛里,酸楚难耐,泪水被引了出来,落进茶杯里,茶水更加苦涩,还带着一股酸味。
瞧着茶杯极为好看,她受不住那份诱惑,将嘴唇靠了上去,将杯中茶水一口喝下,顿时口苦、胃苦、心苦,好像喝到了毒药一般。
她举起杯子正想往地上砸,却听杯子说:“别摔我,我怕疼。”顿时住手,将杯子看了又看,只见杯口慢慢地溢出一些字儿来,正是那:
“姻缘自己选,冷暖自己知。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,就算你愿意割舍掉那一日夫妻百日恩,你那高高在上的父亲也不会同意的。他舍不得李康年那份才华,还有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寒苦学子。他只需要说上几片好听的言语,摆上几顿丰盛的酒席,送上一套好看的衣服,就能听来他们那‘士为知己者死’的高呼声。”
李康年离开书房,将书信交与府兵送去驿站,回到书房,见安大小姐坐在椅子上睡了过去,睫毛上留着两粒水珠,动了恻隐之心,轻轻将她唤醒。
安恬恬醒来,见窗外暗淡了不少,起身说:“我去看看晚饭做好了没有。”说着,挣开李康年的拥抱,快速出门去了。
李康年本想跟安小姐温存片刻,没想到安小姐无意,因对她爹有所畏惧,不敢霸王硬上弓,只好随她离开作罢。在安小姐的背影消失的那一刻,忍不住重重瞧了一眼,说了声“不可理喻”,便拿起本看来。看着,看着,烦忧渐除,身心如意,原来读书才是他的最爱。
书中自有千钟粟,书中自有黄金屋,书中自有颜如玉。可写书的人没有千钟粟,没有黄金屋,没有颜如玉,看书的怎么又能获得呢?
想着,想着,竟然无师自通,突然意识到,原来人生在世,比拼的不单单是学问本事,还有一个身份一颗心。身份彰显他有个好爹,心里装的是尔虞我诈、言行不一、瞒天过海、无利不起早等等,甚至还有你死我活。
可就算这样,不读书去哪里有知,又怎么将那颗心填满,将那个身份留住?霎时觉得,最有可能是将书读错了,领悟错了,没有真正做到经世致用。
心想自己布衣贱民,孤立无援,用一言九鼎对战言行不一,用诚心诚意对战尔虞我诈,用心慈手软对战你死我活,用天真率直对战瞒天过海,用心怀坦荡对战无利不起早,焉能不败!
那什么书能让自己读了能经世致用?是了,《投机钻营》。李康年恍然大悟,起身往书架上找寻这本书来,发誓要将它读透,至少要做到需要时信手拈来,不需要时倒背如流。
安小姐走来喊他吃饭,去得饭厅坐下,同安龙军一起,好好相陪安思明吃喝来。
酒过三巡,安思明说:“康年,你觉得明日朝堂之上,陛下会同意我提兵北征吗?”
李康年陪丈人喝下杯中酒,笑着说:“小胥以为,陛下不同意最好。”安思明不解,问他此话何意。他说:“主动出击,若不能大胜,就是劳师动众,有过无功。被动防守,小胜便是大功,举国欢庆。”
安龙军道:“依你这么说,那出关北征这事,不提岂不更好。”
李康年笑回道:“大哥不能这么想。想爹爹从镇关守将做到镇北将军,一味以守为攻,朝臣少有非议,陛下少有责备,是因为北边兵强马壮,不宜北征。现在北边遭灾,兵弱马瘦,人心不聚,正是北征之时,若不主动提出,何以面对陛下曾有的厚望。”
安思明道:“意思是只要提出,陛下定会同意的了?”李康年道:“不然。”安思明道:“怎又不然了?陛下可是做梦都想解决北边隐患的。”
李康年道:“想归想,做归做,更别说彼一时此一时了。”
安思明问:“何意?”
李康年说:“爹爹身在北疆,知道北边遭灾,君臣离德,民心思变,每况愈下。可陛下执一国之牛耳,又何尝不知自家国库空虚,官员腐败,民生疾苦。以举国之力北征,胜了还好,举国欢庆,若一旦败了,便成了为一己之功,不顾百姓死活,滥用民力国力,又何以安抚天下。”
安思明笑道:“听你这么说来,我安某人只要请缨北征,不管陛下同意还是不同意,都处于不败之地了?”
李康年说:“按理是这样。”
安思明洋洋得意一笑,端杯跟李康年碰了一个,说:“有你这句话,今晚可睡个安稳觉了。喝,一醉入佳梦,梦醒好事连连。”一口吞下杯中酒,大块朵颐来,好不惬意。
“爹,儿喜欢上了玉公主,你能不能跟端王殿下说一声,让他帮忙玉成此事。”安龙军见父亲兴高采烈不已,悄悄将心里话说了来。
只见安思明听后眼睛一横,怒喝道:“没出息的东西,再有此想法,看我不剥你一层皮。”
安龙军吓大的,哪敢有半点不如意,低头闷声吃喝。生怕父亲吃饱喝足后不高兴找自己麻烦,快速吃好下桌,闷声不响回房,睡等通房丫头前来解闷。